《王姥》隋语新

　　“她是你表妹的姥姥，姓王，照着辈分，就称呼王姥吧。”

　　一回到那个被父母称之为“家乡”的小县城，并不繁华的街景，并不便捷的交通和走不完的亲戚，令我不胜其烦。在去往老家的路上，我看着路边奇形怪状的路灯和扬起的滚滚尘土，想起了他最后一批脱贫的“光荣历史”，想起了许许多多像我父母般趁着年轻匆匆逃离的人们。

　　车终于停下，我带着困意和多不起来的希望，跟着大人们。听说她是小学教师，已经六十多岁，退休了，恐怕会是个严厉又饱经沧桑的老妇形象……

　　最先见其平凡之貌，短发，小眼，有皱纹，身材并不高大。一见我们，脸上堆满了笑容，像许多老人那样问候你的学习工作是否顺利，假期能在这儿呆上几天，略有不同的是，除了慈祥与关怀，她的笑容中还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符，与外貌不相称的天真烂漫。半晌，饭点已至，本该是爱吃稀饭和咸菜的年纪，她却火热的带着我们去吃撒满孜然滋滋冒油的烧烤，甚至亲自端着杯啤酒大口地喝着，这实在是有些不拘小节了。

　　后来才听奶奶说她的生活并不一帆风顺，年轻时作为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，平淡恬静的生活被发动机的一声巨响，震荡得支离破碎，家中的男人回不来了，只剩下年轻的她和两个不明人世的年纪尚小的孩子——一个刚上学，一个才会说话走路。“于是你想想啊，她又得天天上班教书，又得做家务是吧？像我工作上比她轻松，家里干活又有人帮忙，一天到头还觉得挺累挺苦的呢。”奶奶不住的说“她比我还小一旬呢……那时候真年轻啊……也真不容易啊！”我惊诧于两位老人竟能如此的共情。“我和你爷爷都认识她几十年喽，早在你爸妈结婚之前，你舅舅认识舅妈之前，就常和她一起吃饭，”越发激动。奶奶又言，“记得有一回，你爷爷不在家，我俩喝了一瓶珍藏的好酒，那才有趣呢……”此时，奶奶的脸上也显出了与王姥相似的笑容，也许这是一种发现远房亲戚是旧时好友的喜悦吧，我却觉得那似乎是一种向着挫折挥手的乐观豁达，似乎是对必定充满苦难的生活报之以歌。

　　是的，王姥并没有倒下，从没有倒下。在工作上，她以一张高中文凭换取了一届又一届高学历的毕业生，一方讲台，一些简单的文字与数字，见证了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；而家中，儿女长大成人，带着卓越的成绩，一个成为中科院研究所的骨干，一个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工作生活。唯她，仍住在县城里，小学的边上。王姥曾说：“我们在某些方面已经失去了，这不能成为放弃的借口，若不振作精神，只会失去更多。”

　　而今，她又收了几位学生，他们大多是成绩极差的，其中一位身为教师之子，竟也只能考十几分，在王姥几十年教育经验的引领下，他开始学会学习，成绩及格了，面对家长欣喜若狂时的赠礼，王姥只是淡然的笑着。因为王姥深知教育并不一定要奢求名利，而是在于一个育人的过程。她甚至常问晚辈是否愿意做一名教师，每当遇到否定的答案时，总不住的叹息，问我们，你们为什么都不愿做教师？是上学时的压力给你们带来阴影吗？“你要记住，老师们都是为学生好的！有的人偏不允许我管教，担心伤了孩子的心，反倒是错了……”

　　生活在小县城里的她，是有些不拘小节，而我渐渐认为这是极正常的，因为在她老者的面孔下，有一颗乐观顽强而灵动的心。

　　温州市第二中学九（14）班  隋语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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